飞来的阳光

    我有些懊丧。
    自己又糊里糊涂的乘过了站。那个站恁熟的,着实很好认,因为站前竖着巨大的广告牌。往日,我每每都闻着它似有似无的油漆味往家返,可这些天,就象魂儿走失似的,老是乘过站。
    下了车,我心里倏地一亮:银花就住在附近!银花是我初中时的同学,后来转到重点中学就读。她这一走,那样长长的一段时间,我竟没有交上新朋友。班里的同学彼此间都淡淡的很君子的样子。
    心情泱泱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跑去找银花聊,仿佛心里残缺的那一块,在诉苦般的长聊中便会痊愈。
    一路上都在修路,那是一条羊肠小径,被刨得象条沟,令人想起战争年代的战壕。举目望去,小径的顶头便是一座巍严的寺,屋顶上还有人做的月芽儿镶在上面。发不容易走到银花家的屋檐底下,我一面蹉着厚重的鞋底,一面高声叫银花。
    银花的母亲姗姗地走出来,她是个美丽的女人,笑起来跟银花一样甜腻腻,温柔柔的。她亲昵地拉过我的手揉揉,好似我们曾通过学似的。
    “银花还没回来。”她笑吟吟地说道,“这些天好苦哇。”
    刹那间,我感到自己是那样孤独无援,也许是因为银花太幸运了:学业进步,另外,还有个善解人意的妈妈。而我呢,回回测验完毕都要遭到妈妈的数落;比如今天,书包里揣着张令人愁苦的成绩单,耳边恍恍惚惚已传来妈妈尖锐的嗓音。
    可是,我何尝不想考出个响当当的分数,在妈妈面前气气派派地做人!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对数字以及方程老是亲近不起来。也许就是玉梅说的局限性。
    天色逐渐暗下来,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该走归路了,我跟银花的母亲告别,那漂亮的女人带着让人喜欢的笑容点了点头。走出很远,我仍在想,银花到了四十岁,也会变成为样一个好脾气的人,那时我们会依旧交往下去,象走亲戚似的。
    在那条小径里走,高一脚,低一脚,地上的泥浆使我惶惶然的。突然,前面有人穿梭般地从斜峦时穿出,挡在我面前,我惊愕万分。
    原来是玉梅,将近一年未见,她仍穿着那件旧外套,眼睛灰蒙蒙的,只是那眼睛片换了一副,一圈一圈象瓶底。
    噢,人跟人之间真是不可思议,一年前我们还每天凑在一块,后来分开得那么彻底,决裂一般,可此刻只一瞬,那些旧掉的记忆全变得崭新!
    一年前,县里搞了次数学竞赛,凡在竞赛中得名次的同学可以从变通中学转入重点中学。这一来,大家用全急渴望地奔向同一个目标。那时,玉梅的数学底子不好,她跟我一块找银花补课。其实不然那时银花也挺忙,但她对我好,才忙中抽闲帮助我。至于玉梅,她总是说“一个人也是听,两个人也是听,别浪费了能源。”
    不久,揭榜了,银花和玉梅榜上有名。大概也是从那天起,我的心一下子灰掉了,象落暮的黄昏。
    "你好么?"玉梅推了推眼镜说。
    我苦苦一笑,就是全部回答。我已淡散成另一个人了:总是愁眉苦脸。
    玉梅摇摇头,说:"别这样,以前你是个生机勃勃的人。"
    我心泛起股说不出的苦涩,更是有些难言之隐,仿佛对自己无可奈何了:那次竞赛,我花了多大的精力,可是……那个倒霉的失败打倒了我的锐气。我想起以前活泼的自己,总会涌出种成年人怀旧似的酸楚。
    "我认了。"我说。
    "别这样!"玉梅摘下眼镜,认真地瞧着我。
    "如果你没考取重点,如果你有个爱唠叨的母亲!"我愤满地说:"而你会怎么做!"
    "我还是我!"她说得斩钉截铁,"还得冲破局限性。"
    "算了,别说得轻飘飘的话!"我说完顾自走了,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回转过头来,只见那个灰灰的影子还伫立在小径一片暮色苍茫中。
    我走在高低不平的小径上,只感到那段归路倏地拉长了,长得要走一辈子似的。
    天暗了下来,巷子里亮起了灯,地上满是灯影,这就反而增添了十足的黄昏味。我想着玉梅的话,想着它的含义,脚步越加沉重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将我往后拽。
    如果我能象银花与玉梅那么幸运,我也会一成不变,永远做个开朗的人。那热切的叠喧着伤感的念头一滋生,我的眼泪便夺眶而出,慢慢地从眼角渗落下来。我扭过脸,将泪甩在肩膀上。
    走着走着,远远地瞧见径的顶头了,那便是东大寺的出口了,象个拱门,我感觉那就像旧城门的洞,出了那个地方,前边便是一大片疆场。
    就在这当儿,银花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面前。那是个沉静的女孩,真挚而又善良。我觉得她注视自己的目光里有些倦怠,病泱泱的。
    “你怎么了!”我们俩个不约而同。似乎了觉对方有些不对头。
    银花穿了件猩红色毛线衣,眼色焦灼地说:“你去过我家了?妈妈她没说什么吧?”
    我摇了摇头,说:“刚才碰到了玉梅!”
    “哦,知道么?”银花嗓音低沉下去,“她的眼睛已深过八百度,学校劝她退学呢。”
    “为什么?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呀?”
    “因为,眼睛坏成这样,考大学注定无望了。”
    “那……”我沉吟道,“进重点纯粹是为了考大学么?真是的,除了考大学,奋斗就没意义了?”
    银花说:“我老在想,理想究竟在哪里?有时心挺怕,觉得一切都为了那个太渺小,也太实惠了……”
    银花很少那样慷慨激昂,我惊讶地瞧着她,一直瞧到她害羞地涨红了脸,“这些天我日夜在想。”银花说。
    我感到十分的愧疚:“我就是这样,进不了重点中学,感到一切无望,心都灰了--玉梅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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