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念念有词:“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因为是莎翁作品,我们觉得:“这个问题很深刻!”
如果普通人也在大厅里踱着方步这般念念有词,我们多半会认为他是个疯子。
难道哈姆雷特就没疯吗?其实哈姆雷特的状态也是濒于疯狂的边缘。
1993年春,雕塑大师罗丹60余件作品在京展出,其中“思想者”最为国人熟悉的作品。
仔细看看这个作品的中文和法文说明:这是个现代普通人为一个平凡的问题所困扰。
构成艺术对象的既可是“深刻的大人物”,也可是“普通的小人物”。
事实上,今天确实有很多普通人也这般念念有词了,“问题真的很严重”。而且很多人也意识到了“普通人的问题”更具有根本性。
比如“长生不老”吧。自从明白死亡是怎么回事,人类就挖空心思修炼“金刚不坏之身”了。虽然历史给我们的印象, “万岁”好像都是帝王才会考虑的事,与平民不相干。但是不用论证就可以明白,其实人人都很想“万岁”的。只不过人人都比皇帝明智,百年之内多半是要死,才把目光投向有限目标:各种健康长寿之道应运而生。
“生命在于运动”,就是普通人“万岁”的希望有限的表达,普通人当然实际得多,万岁是不可能的,长命百岁的想法还是合情合理的。
世界性的健身狂潮和心理学科的高度发展,说明人类进入了高度关心自我的时代。但理论的混乱也显而易见:
有人说“生命在于运动”;
有人则说“世界有三位最好的医生:节食、安静、快乐。”
有人甚至向“生命在于运动”命题发起挑战,这还导致了更妙的反命题:“长寿,有意义吗?”
近年不少西方学者表示,目前没有充分证据证明运动一定会对健康产生良好影响。在相当程度上,“运动有益健康”的说法,可能只是基于主观感觉和良好的愿望。美国医学博士赫罗兹说,人们只见运动降低缺血性心脏病发病率,却忽视了人在不生病的前提下,如果平均寿命是120岁,那么经常参加剧烈活动,平均寿命要降到100岁。他还认为,运动中氧气利用率增加和应激性激素的产生可能会加速衰老。这一观点迄今还没被证实或驳倒。
有专家则称,研究证实:过度劳累对身体有害,脑力过度紧张,体力过度消耗,会使人体抗体数量下降,使人的免疫系统受到抑制……这可以从参加重大体育比赛后运动员的血样里显示出来。
1986年,美国《洛杉矶时报》文章罗列了一批死在运动场的运动员名单。还有个倡导慢跑的著名人物也死在慢跑途中,这一事件在国际运动医学界引起广泛争论。辩护者认为,死于慢跑途中不能说是因为慢跑而死,千百万人到头来死在床上,并不能说躺在床上是致死的原因。
这些令人头痛的论战可用一位哲学家绝妙格言注释:“‘真理’已成了一种消费不了的过剩产品。”
西方的情况如此;东方的传统养生术也好不到哪去。
中国的气功、太极,印度的瑜珈,日本的剑道……都是典型的东方养生保健术。这些健身术几千年来一直以“面授”、“心传”的方式传递。它们的面目太过神秘,当普通中国人有意识关心自己的身心健康时,也为大批江胡骗子提供了绝好舞台。
今天,成千上万善男信女象木偶般地被摆布,气功练得走火入魔,有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来了自发功,不能自已。他们对最拙劣的小骗子顶礼膜拜,最初不过是好奇或是希望祛病消灾,而驱使他们相信的常常不过是简单暗示,如果你没感受到“气功大师”发出的“气”,他就说你是个迟钝的人。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笨蛋,“信则灵”却使一大批人步入迷途。
伊壁鸠鲁说:“死亡是一切哲学的起点。”围绕生死悠关的问题,东西方创造了两种色彩截然不同的生命理论:一“动”一“静”。前者强调人的肉身,偏重器质方面,后者侧重于“精神”,强调心因的作用。
东西方健身理论迥异,在健身刊物上却和平共处。一本养生刊物常常像个杂货铺,使人不知所从。“真理”真成了难以消费的过剩产品。
渴望长命的最容易病急乱投医。几年前报载一长寿老人的秘诀是吃蚂蚁,许多人闻风而动。70年代风靡一时的鸡血疗法、红茶菌都是“小人物”搞出来的,如果是大人物还不知为祸如何?
如何健康长寿是问题,长寿有何意义现在也是大问题。
前苏联有个“延长寿命研究所”。这个所在成立的开幕式上曾发生过一件有趣的事。有人发言说:“从理论上讲,人可以活到400多岁。”当即就有人递上纸条发难说:“这有必要吗?”
这世上想长命百岁的不少,活得不耐烦的也大有人在。今天的年轻人越来越热衷冒险运动,那些为了金牌巨奖服用致命兴奋剂的更是有目共睹。
肖伯纳晚年说,“衰老是令人苦闷的,但长寿就意味着要衰老。” “长寿不是目的”的想法出现是必然的。
美国前短跑名将迈克尔·墨菲认为,身体健康不是目的,它只用来达到目标的手段和工具。有人则说,倘若把全部精力放在如何维持生命上,即使成了老寿星又有什么意义?
延长寿命的真正意义在于延长人的“黄金时代”,而不是苟延残喘。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现在人们又面临着一个有重大争议的问题,这就是“安乐死”。
世界已经普遍迎来高龄化社会,一方面很多人在为如何健康长寿发疯,另一方面很多人也深陷于“长寿的苦恼”中。还有很多人真的感到活得不耐烦了。
人类面对生与死的“元问题”的焦虑,从来没有这样广泛和“普及”。
(文/赵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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