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存与死亡的笔记

常常在想,一个人到了弥留之际,他的内心应该是如何的呢?是汹涌如怒涛?或是平静似淡水?这个问题这心中反反复复缠绕太久,竟蓦然衍生出几许悲愤,为何人就一定要面对死亡呢?创物主何其残酷,在赋予人生命与思想的同时,却也冷笑地为他们安排了死亡的归宿。佛家有云:“诸法空相,渡一切苦厄,四大皆空,修无上佛法。”这讲究的是一个“空”字,那么所谓的“空”是否是教人不要去想,不要去问,尽一切能力去忘掉一切?那么,要尽力去忘掉一切,就务必又要去想,又要去问,那还怎么修无上大法?真的糊涂了。想要去忘掉死亡带来的惶恐与惊惧,却又在极力忘掉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它。

莫大的讽刺呀!

祖母仙逝了,走得如此始料未及,我也因此发现死亡竟然是离我如此之近。晚。每临睡前,必有一段时间处于思想活跃状态。当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床灯熄灭的一刹,心脏亦随着黑暗的迫面不可抑制地阵阵收缩,紧接着便是猛地一阵狂跳,那速度超乎一切,快、清晰而又有规律地回荡在空气中,伴随着呼吸紧张地颤抖着。这是一种难以用文字来描述的心境,是一种被人独困于坟墓,不能言,不能想,不能动,周围是无尽黑暗的毛骨悚然的恐怖心境。紧接着,我,便看到了我自己在火烛中化为森森白骨,溶入黄土,归于尘埃。也许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吧?我不敢再想。但是,自从祖母走后,每天的入睡之前,我想到她老人家,便要经历一次这种感觉。本以为会有所习惯,谁又曾料想,日子一日接一日地过,夜复一夜,这种感觉仍在持续当中慢慢地加深积淀着……于是,我无比惶恐地深怕自己在某个夜晚来临之际,忽地被死神的镰刀悠然而又无声无息地割去了灵魂。我无比悲伤,无比伤悲,是面对无情命运的悲伤,是应对茫然归宿的伤悲。我不禁问苍天,既然如此,何苦生存呢?人生存又有何意义?又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为了使自己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的挑衅吗?温瑞安在他的小说《天下有敌》中写到:

“人可以说是为死亡而生存的。

——活一天就是一天,活片刻便是片刻,直至死亡为止。

能好好的活着,谁不想活?

——可是,死活岂能由人意!”

是啊,死活岂能由人意!

关于生存,关于死亡,我有着太多的疑问,但是却不敢把它公布于众,只能默默地把它藏在黑暗之中,一任它发霉腐烂,发出种种恶臭。问我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怕死,我也怕别人知道我怕死。我不敢想象未来,未来的未来的未来就是死亡,有人拿死亡开玩笑,我不敢,怕自己遭天谴,真的会死。很多时候,我脾气好得不得了,好到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是因为生吗?肯定不是,除了从死神手中逃离出来的人,没有人会为自己的生而欢庆。祖母仙去的那一天,好奇怪的,我一滴涙都没流,虽然心里好痛好痛。在火葬场,望着捧着祖母骨灰坛的父亲脚步蹒跚的背影,我想起了小时候上四年级时,学校开始开晚自习的那段时间。乡下孩子,没那么娇贵,加上当时生活条件也不是很好家里孩子又多,大人基本上都在忙着干活,任着我们这帮猴孩子们瞎折腾。上晚自习的第一天晚上,上学的时候天还没黑,倒是兴奋得不得了,晚自习结束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天很黑,回去的路比较远,这时候我很害怕,就向家的方向跑,事实上越跑越害怕,快到家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丝灯光这时候心里平静下来,不再害怕,因为我看见了祖母提着灯站在小巷里。那时候,好安心啊。可是现在,父亲手上的骨灰坛好重吗?为何他走得如此沉重?我抬起头,只看见袅袅的香火,正飘在上空,却不见了那盏灯……

“是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莎翁名言流传至今,依旧熠熠生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灯流传并不仅在于它的创造者是位举世闻名的大文豪,更在于他是人们关于生存于死亡问题的掘墓者,它更像一根尖锐而光亮的针精准地插入了人们脆弱的心脏部位,迫使人们难易忽视它的存在。同时,它也是个好显耀者,哈姆雷特的高傲与庸能,无畏与懦弱,激进与悲愤,将它毫微毕献于人们的目光之中,它冷漠地注视者旁观者在他身旁一点点地消耗掉生命消融掉精血,冷漠的它依旧冷漠。

大学时期,曾经很喜欢余华的小说。

有人把余华称之为冷漠的叙述者,因为在他的笔下,人伦与纲常,屠杀与血腥,一切关于死亡的叙述,一切原本应是刀光剑影的肃杀却都消融于笔端,字里行间,除了冷漠,还是冷漠,除了平淡,依旧是平淡,但一路读下来,却在不经意间令人冷汗顿生。“这是一个正常人写的吗?这是我当时阅读完作品的第一想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竟写出了如此不动声色却恰恰令人胆颤心惊的文字,他是否过于漠视生命的价值了?但我却很喜欢他这一点。能把生命的消逝写得如此平静的人,至少,在他心里,应该依旧把生存与死亡的问题参悟到了一定境界了吧?这一点我相当羡慕并且佩服。

海明威,一个世界公认的铁铮铮硬汉,带着铭刻着死亡印记的伤疤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从空难的残骸中爬出来,从一次次的苦难中挺过来了。生存与死亡,他在中间地带凄凉地徘徊。可最后呢?他感觉到的仅仅是一种人在生存的同时,受到死神的无情冷嘲与戏讽,于是一代伟人轰然倒下,始作俑者仅是一颗两公分的子弹,子弹穿过头骨进入大脑,打出了一个喷射着生命精华的血窟窿。遇到死亡多次戏弄的海明威最终选择了由自己亲手把自己埋进死亡的深渊,既然最终没能躲掉宿命,那么,就由我自己走进去把!

时光在流淌,生命断断续续地延承着。一代又一代,从帝子至奴隶,无论生命是否高贵,无论生命是否贫贱,在这皇天之下,厚土之下,从起源至今,它,便注定了,忠于同一个归宿――从生存到死亡。

活着,很好,死了,很无奈。因为,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

2006年5月19日

(文/非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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